万家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尤其是东南隅的曲江池畔,更是亮如白昼,笙歌不绝。
暮色如一块巨大的深蓝色织锦缎,缓缓覆盖了长安城的里坊与宫阙。
曲江池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虢国夫人杨玉瑶别业“锦云苑”的璀璨灯火。
水榭内,早已宾客云集。
新上任的京兆尹崔圆,腆着微凸的肚腩,笑容可掬。
御史中丞郑昂,面容清癯,捋着山羊胡,眼神精明。
还有几位依附杨国忠的文人清客,衣着光鲜,高谈阔论。
主位之上,今夜宴会的主角。
虢国夫人杨玉瑶,已然盈盈起身。
她今日的装扮,堪称艳压群芳。
身着一条,蹙金双孔雀衔瑞草纹齐胸襦裙,那金色孔雀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破衣而出。
外罩一件,极其轻薄透明的牡丹纱罗大袖衫,臂挽泥金披帛,行动间如云霞缭绕。
云鬓梳成时兴的高髻,正中插着一支赤金点翠嵌红宝牡丹鸾鸟步摇,两侧对称插着数支较小的金簪玉钗,珠光宝气,流光溢彩。
她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明媚笑容,眼波流转,如同春水漾波,当目光落在李骁身上时,那笑意骤然加深,眼底深处漾动着占有欲的情愫。
“李将军终于来了,可是让满座高朋好等呢。”
杨玉瑶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娇嗔,亲自走下主位铺着西域地毯的矮榻,迎上前来。
她步履轻盈,环佩叮当,带起一阵香风。
“夫人盛情相邀,骁倍感荣幸,只是临行前处理些许军务公文,耽搁了片刻,劳夫人与诸位久候,实在罪过。”
李骁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语气平稳,不卑不亢。
“哎,将军说的哪里话。”
杨玉瑶掩口轻笑,引他向主宾位走去,那位置就在她左手边最近处,其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你在外为陛下分忧,为国征战,餐风饮露,辛苦的是你,我们等在长安,享这太平富贵,等一等又何妨?”
她话语巧妙,既捧高了李骁,又暗示了彼此所处的不同世界。
“来,诸位,让我们共举此杯,敬李将军河西大捷,扬我大唐国威,更敬他查奸肃贪,整饬边务之功!”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一时间。
“李将军年少英雄”,“国之栋梁”,“夫人所言极是”之类的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
李骁端起,面前雕琢精美的琉璃莲花盏,杯中来自西域的葡萄美酒,色泽殷红如血,在灯下荡漾着诱人的光泽。
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席间众人。
将那些或真或假的笑容尽收眼底,随后举杯致意,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带着军人的爽快,却也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络。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乐伎在屏风后奏着悠扬的《霓裳羽衣曲》,舞姬身着彩衣,随着乐声翩跹起舞,水袖翻飞,媚眼如丝。
御史中丞郑昂放下银箸,捋了捋胡须,看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却清晰地压过了乐声。
“想李将军此番在河西,临阵斩将,勇冠三军,更是揪出贪腐,就地正法,真是令朝野震动,佩服,佩服啊。”
他话锋微转,语气带着探究。
“只是不知,王忠嗣节度使坐镇河西多年,对此等大案,事前竟毫无察觉,事后又是何态度,这河西军务,是否真如外界某些传言所说,铁板一块,水泼不进呢?”
席间的谈笑声低了下去,许多目光再次聚焦于李骁身上,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