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杨国忠府邸。
府内传出的丝竹管弦之音,与坊墙外市井的喧嚣混杂交织,共同谱写着一曲盛世的浮华乐章。
宴会已近尾声。
李骁起身向主位的杨国忠告辞。
他动作并不急促,却带着一种边军特有的干净利落。
与周围那些需要,侍从搀扶才能,摇晃着站起的官员形成了鲜明对比。
“杨相留步,末将告退。”
李骁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略显萎靡的宴乐余音。
杨国忠的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容,亲自将一盏夜光杯递到李骁面前,杯中是葡萄美酒。
“李游骑何必急着走,夜色尚早,府中尚有来自新罗的舞姬,其舞姿曼妙,尚未献艺呢。”
一只手搭在李骁的右肩上。
李骁目光平静,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让开了那只手,语气依旧沉稳。
“多谢杨相美意,只是末将明日还需赴北衙与诸将研讨军务,不敢耽于宴乐,需早些回去准备。”
他并未去看那些侍立在一旁,穿着轻薄纱裙,身姿婀娜的舞女歌伎,她们在杨国忠提及新罗舞姬时。
曾下意识地抬起眼帘,好奇地望向这位近日在长安声名鹊起的年轻将军。
但在接触到,他那双仿佛凝练了戈壁风霜的眼眸时,又都迅速垂下头去,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不敢再多看一眼。
杨国忠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笑容不减。
“既如此,老夫也不便强留,来人,备车,送李游骑回府。”
“不必劳烦。”
李骁拒绝得干脆。
“不远,末将步行即可,正好醒酒。”
他再次拱手,随即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那身常服并不算特别华贵,但穿在他挺拔如松的身躯上,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腰间用粗布包裹的“斩机”横刀,随着他沉稳有力的步伐,在衣袍下勾勒出刚硬的线条。
刀柄处隐约露出的绿松石,在流动的烛火下泛着幽邃的光泽。
他所过之处,厅堂内那些原本还在低声谈笑,或已醉眼朦胧的宾客,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声音。
侍立在廊下的健仆,捧着食案穿梭的侍女,皆下意识地屏息垂首,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划过,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他那股从尸山血海中带出,尚未被长安软风彻底磨平的锐利之气。
让这富丽堂皇的厅堂,都仿佛瞬间沾染上了边关的肃杀。
走出杨府那气势恢宏的朱漆大门,门前值守的甲士按刀躬身,动作比平日更加恭谨。
门外尚未散去的车驾中,无数道目光从帘幕缝隙后投射出来,带着探究、忌惮、审视。
李骁恍若未觉,径直步入宣阳坊寂静的街道。
身影很快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唯有脚步声在空旷的坊道上回荡,清晰而孤直。
他没有直接返回崇仁坊,而是绕了一段路,看似信步,实则敏锐地感知着身后的动静。
而尾巴的脚步声,如同附骨之疽,交替隐藏在夜色里。
而在更深的黑暗里,独眼老兵如同真正的幽灵,无声地移动着,确保着这些“尾巴”仅仅只是尾巴。
回到崇仁坊御赐宅邸时,孙二狗正按刀立于门前。
身后数名从河西带来的老卒,眼神锐利如觅食的苍鹰,浑身散发着与长安禁军截然不同的剽悍气息。
见到李骁,孙二狗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侧身让开通道。
“将军。”
老蔫巴迎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