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天宝年间的长安,是一座吞吐着四海风云的巨兽。
朱雀大街笔直如矢,将这座百万人口的都市分为两半,坊市如棋盘般规整排列,飞檐斗拱层叠如山,诉说着帝国的富庶与秩序。
然而,在这片极致的繁华之下,权力的暗流在深宫高墙间无声涌动,每一次人事的变迁,都牵动着无数敏感的神经。
紫宸殿内,金砖墁地,光可鉴人,映照着穹顶繁复的藻井彩画。
巨大的鎏金蟠龙柱支撑着殿宇,龙身缠绕,鳞甲森然,龙首低垂,俯瞰着殿中臣子。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那是皇家独有的气息。
李骁回想起。
那高坐在御榻之上的唐玄宗李隆基,面容看不出喜怒,只有那双历经世事的眼睛,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落在李骁身上。
“李骁。”
皇帝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
“你于边镇,颇立功勋,整肃内奸,亦显胆识,河西乃国家西门,不可不慎,朕授你游骑将军,充监军副使,督导甘、肃等州防务,核查兵员、军械、粮草,许你,便宜行事。”
他立刻俯首。
“臣,谢陛下隆恩,定当竭尽全力,巩固边防,不负圣望!”
“望你谨记。”
李隆基目光深邃。
“监军之责,在于协理,在于督察,非为掣肘,遇有军机要务,仍当以王忠嗣节度使之命为先,不可擅专。”
“臣,明白。”
李骁再次叩首。
他深知,这看似放权的背后,是帝王心术的平衡,既要用他的悍勇与不羁去撕咬边患。
敲打将门,也要用王忠嗣的稳重来约束他这把可能伤人的利刃。
退出紫宸殿的过程,仿佛一段漫长的仪轨。躬身,倒退,每一步都需符合礼制。
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天颜,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皇家威仪。
此刻。
站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初夏的阳光洒满周身,驱散了殿内的阴凉。
长安的天空高远,蓝得有些不真实。
几名身着绿色官袍的低阶官员正垂手侍立阶下等候召见。
见到他出来,目光迅速扫过他年轻而刚毅的面庞,以及腰间那以厚锦包裹,形状特异的刀柄,眼神复杂,交织着敬畏。
一名身着深青色宦官常服,面皮白净的中年人悄无声息地近前。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
“李将军,陛下隆恩,特赐宅院一所,供将军在京居住,这是房契。”
他双手奉上一卷用黄绫系着的文书。
“臣,谢陛下天恩。”
李骁躬身接过,入手是微凉的绢质触感。
他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早已准备好,一小袋的金瓜子,滑入了王宦官宽大的袖袍之中。
那宦官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手指在袖内微微一掂量,低声道。
“高公公让杂家传句话,将军年少有为,圣眷正隆,当好自为之,莫负陛下信重。”
言罢,不再多话,微微一躬,便转身踏着无声的步子,消失在宫廊的拐角处,像一滴水融入了深宫这片海洋。
这宅邸,是荣耀,是便利,更是一个标记。
从此,他李骁在这帝国的心脏,有了一个明确的位置,也必将落入更多人的视野。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随着散朝的官员和奔走的胥吏,迅速传遍长安各个权力角落。
李林甫相府,书房。
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