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一的夜,像是被浓墨浸透的宣纸,将皇城的轮廓晕染得模糊不清。太医院的朱红宫墙在夜色里褪去了白日的威严,只余下一道沉暗的剪影,墙内飘出的药香却比往日浓烈数倍,混着初秋的凉钻进鼻腔,竟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异——那药香里,除了常见的当归、甘草气息,还藏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曼陀罗花的甜腥,若不细嗅,极易被当作普通药材的杂味忽略。
玄毒司的暗卫青萤正贴着太医院西侧的墙根行走,一身墨色劲装与夜色融为一体,腰间悬着的银铃只在转身时偶尔发出极轻的“叮”声,那是玄毒司内部传递安全信号的标记。她的目标是值夜的药童,按照玄毒司主萧夭的吩咐,要在子时之前将太医院内除百草堂外的所有人引至前院药库,理由是“清点今夏新入的避暑药材,恐有霉变需即刻处理”。
“小师弟,跟紧点,库房的地龙刚烧起来,别一会儿找药材时迷了路。”青萤转身,对着身后两个提着灯笼的少年药童露出温和的笑,语气自然得像是常年在太医院打杂的师姐。那两个药童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闻言连忙点头,手里的灯笼晃出细碎的光,照亮了脚下铺着青石板的小径。他们没注意到,青萤转身时,袖中滑落一枚薄如蝉翼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扎进了旁边的梧桐树里——那是给大理寺卿苏文渊的信号,示意“前路通畅”。
与此同时,太医院东侧的月亮门后,苏文渊正整理着身上的灰布衣裳。这衣裳是玄毒司特意找来的太医院杂役服饰,袖口和衣摆处还沾着些许褐色的药渣,甚至衣角被药汁染出的斑驳痕迹都做得栩栩如生,足以以假乱真。他腰间别着的短刀名为“断妄”,刀鞘是暗沉的乌木材质,上面刻着极细的大理寺暗纹,不凑近细看,只会以为是普通的杂役工具。身后跟着的四名大理寺卫,也都换上了同款服饰,每人手中提着一个空药篮,扮作去库房取药的杂役,脚步轻得像猫,只有腰间的佩刀偶尔碰撞,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苏大人,玄毒司的信号已到。”为首的大理寺卫低声禀报,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夜色里的太医院静得反常,连虫鸣都稀疏,只有远处药库方向传来隐约的人声,那是青萤成功引开了值夜的人。
苏文渊颔首,眼神锐利如鹰,朝着百草堂的方向望去。那是太医院最深处的一处院落,独门独院,平日里是御医们研制新药的地方,此刻只有百草堂的窗纸透出昏黄的灯光,像是黑暗中睁开的一只眼睛。灯光下,三道人影被拉得很长,映在窗纸上,时而俯身,时而起身,隐约传来敲击药罐的清脆声响,还有三人交谈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进苏文渊耳中。
他对着身后的大理寺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贴着墙根,缓缓挪到百草堂的窗下,手指轻轻抵在冰冷的窗纸上,屏住呼吸细听。
“……王兄,明日就是七月初二,软筋散的原料可都备齐了?可别到时候掉链子,误了淮南王的大事。”说话的是李嵩,声音里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急切,还夹杂着“当啷”一声——那是他用银勺敲击药罐的声响,像是在清点药材,又像是在缓解内心的紧张。
苏文渊的心猛地一沉。软筋散他并不陌生,这是一种烈性迷药,服用者半个时辰内便会全身酸软,无法动弹,且药效可持续三个时辰,若是剂量加重,甚至会伤及筋骨。淮南王要这药,目标不言而喻——定是冲着禁军中去的。
“放心,都藏好了。”王砚的声音粗哑得像是刚吞过炭火,还带着几分酒后的含糊,“就在药库的‘天字柜’第三层,用晒干的黄芪盖了足足三尺厚,上面还压着几包党参,就算有人查,也只会以为是寻常补益药材。”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后怕,“就是萧夭那丫头最近查得太紧,今日午时还去禁军医帐巡查,翻我的药箱时,差点就摸到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