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江面时,正行至芦苇荡深处。萧逸辰凭栏而立,指尖捻着枚半旧的竹简,江风掀起他月白的衣袍,倒比舟外的水雾更添几分凉意。身侧竹凳上,十三岁的萧夭正晃着两条小腿,手里攥着块蜜饯,圆睁的杏眼追着舟外掠过的水鸟。
“爹爹,这竹简上的字像小虫子爬的。”萧夭忽然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泛黄的竹片。萧逸辰低头时,发间落了片芦花,他抬手拂去,指尖的温度落在女儿发顶:“这是玄门水宫最老的那批古籍,比你外祖父当祭司时还要早三百年。”
他将竹简摊在舟舱的小案上,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能看见竹片边缘被虫蛀出的细密孔洞,像谁用针尖扎出的星子。“你看这行‘莲华九转,非阵乃灵’,”萧逸辰的指尖轻轻点过那八字小篆,墨迹已渗入竹纹深处,带着陈年的沉香,“宫里的典籍说,玄门水宫的护族大阵不是死结界,阵眼是活物。”
萧夭咬着蜜饯眨眨眼:“活物?像阿黄那样会摇尾巴的吗?”
“比阿黄要稀罕得多。”萧逸辰笑了笑,取过案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在盏中晃出细碎的光,“古籍里叫它‘莲灵’,是用初代祖师的心头血炼化的灵核。有卷《玄水秘录》里画着它的样子——像朵半开的青玉莲,花瓣上的纹路会随月光流转,根须却嵌在玄门水宫禁地的寒玉床里,三千年才长一寸。”
他忽然翻开另一卷绢帛,泛黄的丝帛上用朱砂画着幅详图,莲灵的莲心处标着个极小的“灵窍”二字。“这里记载着件奇事,”萧逸辰的声音低了些,像是怕惊扰了绢帛上的墨迹,“说莲灵会哭。每逢月圆之夜,若是有人在禁地落泪,它花瓣上就会渗金红色的汁液,滴在玉床上能凝成血珀。有位前代祭司在笔记里写,那汁液烫得很,像捧着团裹在冰里的火。”
萧夭的小眉头皱起来:“它为什么要哭呀?”
“许是有灵性吧。”萧逸辰取过第三卷典籍,这卷是用鲛绡纸写就的,触手微凉,“你外祖父的书房里藏着本《玄水历代祭司手札》,其中有七卷提到了莲灵。说它能感知人心,当年有位叛逃的长老想偷挖灵核,刚靠近禁地,莲灵就发出了清越的鸣声,整个玄门水宫的风铃都跟着响,叛长老当场就被护阵拦下了。”
船身忽然晃了晃,舱外传来鱼群跃出水面的声响。萧逸辰按住差点滑下案的竹简,目光落在其中一页用朱笔批注的地方:“这里写着你外祖父的外祖父——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当年为了研究莲灵,在禁地守了整整三年。他发现莲灵的灵窍能与玄门水宫有灵脉的人共鸣,就像……就像你弹的那把小琵琶,弦动时琴身会跟着颤。”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那段批注旁的小图:“画里这个穿祭司袍的人,就是你外曾祖父。他说有次玄门水宫遭山洪侵袭,莲灵的花瓣忽然全部展开,放出的青光在宫墙外凝成水幕,硬生生把洪水挡在了三里之外。可那次之后,它的花瓣就蔫了三片,过了十年才重新舒展。”
萧夭趴在案上,小手指着绢帛角落的一行小字:“爹爹,这写的什么?”
萧逸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行字用极细的蝇头小楷写就,墨迹已近灰黑:“‘莲灵有裂,需至亲之血合灵脉补之’。”他的声音沉了些,取过案上的火折子点亮烛台,跳动的烛火让绢帛上的字迹忽明忽暗,“有本残卷里记载,五百年前曾有位祭司为护莲灵,以自身灵脉为引,将心头血渡入莲灵的裂痕。那之后,祭司活了不到半年,莲灵的花瓣上却多了道淡红色的纹路,像道永不褪色的伤疤。”
“那后来呢?”萧夭的声音小了些,不知何时已攥紧了父亲的衣袖。
“后来的记载就散了。”萧逸辰将几卷典籍归拢在一起,最底下那册《玄水异闻录》的封皮已经脱线,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你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