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视线再次回到林微光身上:“林小姐的作品,我在LuminArt的展览上看过一二。风格……很有特点。”她用了“特点”这个中性词,听不出褒贬,“不过,‘光之博物馆’承载的是陆氏集团的文化形象与历史厚度,所需要的艺术表达,恐怕与个人化的‘城市记忆’有所不同。徐老是博物馆领域的泰斗,也是委员会的核心成员,今天特地请他过来,把把关。”
那位被称为徐老的老者,推了推眼镜,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落在林微光身上,带着学术权威特有的威严。“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但博物馆设计,尤其是光之博物馆这样的命题,需要的是对文明脉络的深刻理解,对光在建筑史学中演变的精通,而非……一时兴起的灵感火花。”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质疑,“我很好奇,林小姐对帕特农神庙的光束仪式,对万神庙穹顶的眼洞,对哥特式玫瑰窗的彩色叙事,有多少研究?”
这个问题极其专业,也极其刁钻,直指林微光学术背景的“短板”。空气瞬间凝滞。周景明脸上惯常的笑容也淡了下去,看向陆时砚。
陆时砚眉头微蹙,正要开口。
林微光却上前半步,迎向徐老审视的目光,声音清晰,带着一种被挑战激起的冷静:“徐老,您提到的都是建筑史上运用光的典范,它们代表了人类在不同文明阶段,对神圣、对宇宙、对叙事的理解与追求。我研究过,并且由衷敬佩。”
她话锋一转,语气不疾不徐:“但‘光之博物馆’的命题,在我看来,不仅仅是回顾光的建筑史,更是探索光在当下及未来,如何承载更广义的‘记忆’——个体的、集体的、科技的、甚至虚拟的记忆。我可能无法立刻引经据典,阐述清楚每一个历史细节,但我带来的,或许正是一种不受传统框架束缚,试图连接历史与未来、技术与情感的‘新’视角。例如,我们正在探讨的,如何利用智能材料对光线的动态响应,来模拟记忆的‘浮现’与‘淡忘’过程。”
她没有试图在对方擅长的领域硬碰硬,而是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项目正在探索的、更具前沿性和交叉性的方向。这是她的“战场”,是她这些天与陆时砚、与技术团队碰撞出的思考。
徐老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稚嫩的女生会如此回应。他皱了皱眉,似乎想反驳,但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陆夫人的目光在林微光和陆时砚之间逡巡了片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听起来,倒是有些新奇。”她淡淡评价了一句,听不出喜怒,“既然时砚坚持,那就看看你们能碰撞出什么吧。徐老,我们就不打扰他们工作了。”
她朝徐老示意了一下,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姿态优雅,仿佛只是进行了一次寻常的巡视。徐老深深看了林微光一眼,也跟着离开。
实验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截然不同。那短暂的几分钟,像一道冰冷的阴影,清晰地投射下来,提醒着林微光她所处位置的微妙与险峻。
周景明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徐老要当场布置论文呢。”
陆时砚没有说话,他走到林微光面前,深邃的眼眸看着她,里面翻涌着难以辨明的情绪。
“应对得不错。”他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语气依旧平淡,但林微光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极淡的……或许是赞许?
“我只是说了我想说的。”林微光实话实说。在那种情况下,伪装和迎合毫无意义。
陆时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开,重新投向屏幕上的结构图。“继续。刚才提到的智能材料响应曲线,需要更精确的数据支撑。”
工作重新回到轨道,但林微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陆夫人和徐老的到来,不仅是一次下马威,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