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巨大的礼冠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而没有血色的下颌。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看似摇摇欲坠,却又稳稳地踏在御道的中轴线上,分毫不差。
陈无病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时不时伸手虚扶一下,生怕他一头栽倒。
百官们看着这一幕,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看起来还是那个熟悉的痴傻小皇帝。
应该……应该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了吧?
炎辰的脚步很慢,他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天坛之巅的九十九级台阶。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礼服很重,压得他小小的肩膀生疼。
礼冠很高,遮蔽了他大部分的视野,但他不在乎,他的意识,已经飞到了九天之上,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风,吹过他的脸颊。
他闻到了泥土的芬芳,百姓身上烟火的气息,还有远处京城里,那股独有的繁华与喧嚣。
当他终于站上天坛之巅,那最高的一层祭台时。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向南望,是黑压压,却安静肃穆的数十万百姓。
他们仰着头,用一种混合着好奇、敬畏与希望的眼神,看着他这个传说中的天子。
向北望,是鳞次栉比的屋檐,是繁华热闹的街道,是整个大炎王朝的心脏——京城。
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在他的胸中轰然炸开!
这是他的国家!这是他的子民!
这是他,炎辰,一手从分崩离析的边缘,拉回来的江山!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龙椅上发呆的傀儡。
他,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跪!”
王敬忠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响起,炎辰跟着百官,机械地跪下,行礼。
所有的流程,都有礼部官员在旁边小声提示,他只需要照做就行。
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那个需要人引导的痴傻孩童。
冗长的仪式过后,王敬忠走上前,展开一卷由他亲手撰写的祭文,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开始诵读。
“维大炎天启元年,岁在秋分,皇帝臣辰,敢昭告于昊天上帝……”
王敬忠的声音,苍老而洪亮,充满了虔诚与激情。
他歌颂上天的恩德,回顾了大炎王朝自“天启之变”以来,是如何在陛下的“天命”指引下,勘破金狼阴谋,清除国贼李思远,平定安郡王叛乱……...。
每一桩,每一件,都说得是荡气回肠,听得下方的文武百官热血沸腾,听得远处的百姓们心潮澎湃。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这个看似风雨飘摇的王朝,已经悄无声息地,干了这么多大事!
原来,他们这位痴傻的小皇帝,竟是如此的“圣明”!
整个天坛,都沉浸在一种庄严而狂热的氛围中。
除了一个人,不,一个魂。
“虚伪!文人辞藻,孱弱无力,粉饰太平,不过自欺欺人!”
太祖炎高阳的意志,在炎辰的脑海里,化作金戈铁马,疯狂咆哮。
“所谓平叛,不过是扑灭了几只苍蝇!金狼仍在北境虎视眈眈,蛮族在南疆蠢蠢欲动!国库空虚,兵甲不利!此等国力,竟在此空耗光阴,念些无用之文!”
“告天?何须告天,朕在时,祭天只为一事——出征!用敌国君王之头颅为祭品,用万里疆土为贡礼!那才是真正的祭天!”
那霸道绝伦的意志,带着尸山血海的煞气,疯狂冲击着炎辰的意识。
它在催促,在质问,在表达着对这种“过家家”游戏的极度不屑。
然而,炎辰的意识,却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