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小姐发作之时,这心痛具体在何处?是心窝处,还是牵连至左侧肩臂?疼痛是如针刺,还是如巨石压榨?”
苏氏见问得如此细致,连忙收泪答道:“先生明鉴,柔儿总说左胸里面像有东西揪着、拧着似的痛,有时会顺着胳膊内侧一直到手指尖都发麻发凉,说是像有锥子在钻……”
吴天翊微微颔首,心中已明了七八分,此时就见他伸出三指,轻轻搭在端木柔露在锦被外的右手腕间“寸关尺”三部。
他的手指看似轻触,实则力道深沉而稳定,如同老树之根,探寻着皮下气血的真相。
初时感觉指下肌肤冰凉,脉象沉取方得,细若游丝,这是气血大亏之象。但他凝神静候,仔细体味,于这沉细微弱的脉象中,竟偶尔能触及一两个节律不稳、形状如豆珠滚动般的脉动,这是“促脉”与“结脉”交替出现,正是心脉痹阻,气血运行艰涩不畅,时有歇止的明确指征。
随即他又换至左手,同样仔细体察良久,期间,他甚至示意丫鬟轻轻掀开锦被一角,观察了一下端木柔指甲的颜色,只见那指甲色泽淡白,甲床之下血色不荣,且指尖冰凉。
整套过程如行云流水,沉稳有序,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吴天翊才缓缓收手,眉宇间笼罩上一片凝肃之色。
端木鸿与苏氏紧盯着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苏氏赶忙上前问道“吴大夫,柔儿如何?”
只见吴天翊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老爷,夫人,二小姐此症,确为‘心脉痹阻’无疑!”
“痹者,闭也。乃因正气先虚,心气不足,运血无力,导致瘀血、痰浊痹阻心脉。不通则痛,故发为胸痹心痛!”
“老朽观小姐面色唇甲,脉象沉细涩结,皆是气血亏虚兼有瘀阻之明证。气血不能濡养心神,故夜寐不安,不能荣养四肢,故肢麻厥冷。”
“按夫人刚才所言,此病缠绵半载,邪气盘踞已深,正气亏损亦重,颇为棘手!不过……”
端木鸿夫妇听了他的诊断,感觉与先前那些语焉不详的大夫所言截然不同,句句鞭辟入里,直指病根,此时他们虽听得心惊,却也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
此时就见端木鸿趋前半步,眉峰紧蹙,面上满是苦涩,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吴先生,小女此疾,究竟可否医治?若有治法,还望先生直言相告,无需避讳!”
吴天翊一听,只是淡淡一笑,并未立刻回答,只见他低头沉吟片刻,仿佛在将整个治疗方案和心中的那份谋划于心中细细复盘了一遍,才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端木鸿焦灼的视线。
“端木老爷,夫人,”他声音沉稳,不疾不徐,“医者父母心,在下必当竭尽全力。二小姐此症,虽属沉疴痼疾,却也非绝路。”
他略一停顿,见端木鸿夫妇屏息凝神,才继续道:“治法上,需标本兼治,攻补兼施。”
“首要之务,乃‘通脉止痛’,以金针渡穴之法,疏通痹阻之心脉,此为先‘攻’,可缓解小姐当下剧痛。”
“然此法如同疏通淤塞之河道,虽能暂解燃眉之急,却易耗伤本已虚弱的心气,故行针之时需万分谨慎,且有气血骤然波动之险。”
“待疼痛稍缓,紧接着便需‘培元固本’,以大补气血、温通心阳之汤药缓缓图之,此为‘补!’需根据小姐体质变化,随时调整方剂,如同文火慢炖,急不得。此阶段,汤药调理至关重要,一丝都错漏不得。”
吴天翊语气转为凝重:“此病迁延日久,邪气盘根错节,正气虚衰不堪,治疗过程如同逆水行舟,必有反复。”
“尤其最初几次行针后,症状或有短暂加重之象,此乃正气与病邪交战之兆,端木老爷与夫人需有心理准备,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