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不高,尾音甚至带着被寒风冻过的微哑,却字字落得清晰。
问完这句,他便垂眸浅啜了一口茶,滚烫的茶汤滑过喉咙时,喉结只微动了一下,连眉峰都未曾蹙起 —— 仿佛此刻饮下的不是热茶,而是他早已在心中盘算过千百遍的棋局。
亭外风雪忽然紧了些,卷着枯枝撞在亭柱上发出闷响,他握着茶盏的手指却未晃半分,目光甚至还在茶沫消散的纹路里停留了片刻,仿佛那细碎的涟漪里,都藏着值得细究的机锋。
此时就见石桌对面的人望着他这副模样,执壶的手微微一顿,壶嘴悬在半空,滚热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掠过的讶异。
她见过太多少年得志的权贵子弟,或骄纵张扬如开屏的孔雀,或故作老成似偷穿大人衣裳的孩童,却从未见过这般年纪,便能将沉稳刻进骨血里的。
更让她心头微动的是,这少年竟真敢应下这荒郊密会,不带一兵一卒,单刀赴会而来 —— 这份胆识,便是许多浸淫江湖多年的汉子都未必具备。
寻常人遇此境况,便是强作镇定,指尖也难免泄露心绪,可这少年握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连睫毛上的冰碴融化成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时,他都未曾抬手擦拭 —— 仿佛外界的一切动静,都入不了他眼底那方深潭。
这般年纪便有如此魄力,既敢孤身涉险,又能沉得住气,倒让她暗暗佩服起他这份临危不乱的定力与孤注一掷的决绝来!
再抬眼细看,才发觉这少年生得是真俊。眉峰如刀削般利落,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连唇线都像精心勾勒过的一般,偏偏组合在一起,不见半分脂粉气,反倒因那份沉静,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英气。
风雪落在他发间眉梢,竟像为这幅俊朗面容镶了道银边,难怪…… 难怪自己那三个眼高于顶的徒弟,会对他这般上心。
这般定力与风姿,倒让她想起那位淮南王世子来。
同样是藩王世子,那位吴瑾年偏生少了这份沉潜!
听说在京中权贵间周旋时,稍不如意便会沉下脸,被人三言两语撩拨便要动怒,眼底的嫉妒与浮躁藏都藏不住。
论起身份,两人皆是藩王嫡脉,论起境遇,都在这邵明城里步步为营。
可一个如风中残烛,一点火星便能燎起满腔怒火!一个却似寒潭冻玉,任风雪敲打,自岿然不动!
她收回目光,将第二盏茶推到他面前,茶汤在盏中晃出细碎的圈:“老身便是墨夫人!”
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郑重,“吴世子倒是比传闻中,更让人意外!”
吴天翊这才抬眼,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叩,未接话,只将目光投向亭外风雪深处,仿佛在掂量她这句话里,藏着几分试探,几分真心。
风雪卷着枯枝撞在亭柱上,发出第三声闷响时,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墨夫人的信里说,张承宗邀了江湖好手,”
他头没抬,目光仍落在茶盏里袅袅升起的热气上,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问今晨的雪下了几寸,尾音在茶香里轻轻漾开:“却没说,这些人究竟是哪路势力!”
那姿态里没有半分探究的急切,反倒带着种理所当然的从容,仿佛墨夫人在信里漏了这茬,本就是件该被随口点出来的小事。
亭外风雪恰好卷过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与他的话音叠在一处,竟让这看似寻常的问话,透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压力。
“江湖势力,本就如野草般聚散!” 墨夫人将茶汤注入盏中,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寻常景致,“世子只需知道,这些人收了银子,便会按吩咐办事 —— 就像老身今日约你在此,也不过是想看看,燕藩的世子,究竟有几分斤两!”
吴天翊这才抬眼,指尖在茶盏底轻轻一旋,将沉淀的茶渣晃得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