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昔日繁华的表象下,涌动着分裂与绝望的暗流。
吕文渊从奉垣带回的、近乎屈辱的和谈条件,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南都高层内部炸开了锅。
总统府会议室内,争吵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和尖锐。
“接受?这让我们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麾下将士?!
淮河以北尽数让出,船厂拱手相送,还要我们自清门户?!
这比亡国还不如!”
陈济棠一派的将领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眼神通红,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不接受?那你们告诉我怎么办?!
北地大军就在长江北岸!
我们的后勤几乎瘫痪!
内部人心惶惶!
再打下去,就是玉石俱焚!
到时候,别说淮河,连金陵城都未必保得住!”
支持尽快达成协议以止损的官员同样激动,他们更现实,也更恐惧。
“我们可以向国际社会求助!
英美绝不会坐视北地一家独大!”
“求助?拿什么求助?我们勾结日本的事情已经被北地捏在手里,这时候谁会来沾这浑水?!”
陆鼎山坐在主位,听着这毫无意义的争吵,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手中拿着另一份密报,脸色比纸还白——陈济棠及其核心党羽,近日活动异常频繁,与部分掌握实权的驻军将领密会不断,似乎在策划着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金陵城一处隐秘的私人俱乐部内,烟雾缭绕。
陈济棠褪去了往日的暴躁,眼神变得异常阴冷和决绝。
围坐在他身边的,是几名同样面色狠厉的军官和一名穿着长衫、看似谋士的男子。
“吕文渊那个老废物,带回来的只能是投降书!”
陈济棠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北地要我们死,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司令,您的意思是……”
一名师长试探着问。
“和谈是假,霍聿枭想要兵不血刃地吞并我们才是真!”
陈济棠猛地攥紧拳头,“我们必须抢在和谈达成之前,制造既成事实!
让霍聿枭知道,我们南都,不是他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他所谓的“最后一搏”
,并非正面决战,而是一场极其冒险的军事豪赌——集结他所能绝对掌控的最精锐部队,趁北地注意力集中在和谈与防线巩固之际,动一次乎所有人预料的奇袭!
目标并非坚固的江北防线,而是选择一点,强行渡江,打一场激烈的、哪怕是局部的胜仗!
用一场战术上的胜利,来扭转战略上的绝对劣势,打破和谈僵局,甚至激南都内部残余的抵抗意志,逼迫北地回到对他更有利的谈判桌上。
“地点选在这里,南徐段。”
陈济棠的手指重重戳在地图的一个点上,“这里江面相对狭窄,北岸地形复杂,有利于我军隐蔽和突击。
只要撕开一个口子,站稳脚跟,就能震动整个战局!”
“可是,司令,风险太大了!
一旦失败……”
“失败?”
陈济棠狞笑一声,“失败了,也不过是玉石俱焚!
总好过跪着等死!
去准备吧,行动代号——‘斩’!”
困兽犹斗,其势更烈。
黄海,波涛汹涌。
一艘悬挂着霍氏商行旗帜的货轮“海安号”
,正劈波斩浪,驶往津口港。
船长站在舰桥上,举着望远镜,眉头紧锁。
在他侧后方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跟着两艘涂装灰蓝、没有任何旗帜标识的快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