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襟盘扣短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不像一个执掌强力部门的局长,倒像一个儒雅的大学教授。
他手腕悬空,握着一支狼毫笔,正在一张上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着。
他写的,是一个“静”
字。
他的动作沉稳而有力,笔锋流转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仿佛楼下那场足以掀翻屋顶的官场地震,于他而言,不过是窗外的一阵微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一名心腹秘书,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将一杯刚泡好的大红袍,放在了书案一角。
他看着赵凤年笔下的那个“静”
字,已经写完了最后一捺,堪称完美,不由得低声赞叹道:“局长,您的字,越有大家风范了。”
赵凤年没有说话,他退后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
秘书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汇报道:“局长,楼下……已经全乱了。
几个支队长都打电话来,想跟您……汇报思想。”
“汇报思想?”
赵凤年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是想来探我的口风,看看这把火,会不会烧到他们自己身上吧。”
“那……您见吗?”
“不见。”
赵凤年呷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让他们乱。
越乱,那些藏在水里的鱼,才越会沉不住气,自己蹦出来。”
他放下茶杯,目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远处那栋同样高耸的市纪委大楼,眼神变得幽深。
林渊……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是彻底看走了眼。
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个凭着一股冲劲和几分运气的愣头青,只要稍稍用些手段,就能让他知难而退。
可他没想到,对方的刀,竟然如此锋利,如此精准。
弃车保帅,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一个曹坤,换来自己的金身不破,这笔买卖,划算。
只是,被一个小辈逼到这个份上,终究是让他感到了几分被冒犯的恼怒。
“对了,”
赵凤年像是想起了什么,“曹坤的家人那边,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
秘书立刻回答,“他儿子今天一早就由我们的人‘护送’到枫叶国际学校报到了,全天候有人‘照顾’。
他老婆那边,也派了两个女同志过去‘陪护’,她很配合,没哭也没闹。”
“嗯。”
赵凤年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下面的人,这几天,都把眼睛放亮点。
尤其是纪委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我汇报。”
“明白。”
秘书躬身退下,轻轻地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赵凤年重新拿起那支笔,准备再写一幅。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静气,笔尖饱蘸墨汁,正欲落下。
突然,他握笔的手腕,没来由地,轻轻一颤。
一滴浓黑的墨汁,从笔尖滴落,不偏不倚,正好掉在那张洁白宣纸的正中央。
啪。
墨点迅地晕染开来,像一个狰狞的、无法抹去的污点。
赵凤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