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鹤城枫叶镇的年味儿已然浓得化不开。
街道两旁光秃的杨树枝丫上挂着串串红灯笼,在凛冽的寒风中轻轻摇曳,映得积雪都泛着暖光。
寒风卷过,带起零星鞭炮碎屑和家家户户窗里飘出的炖肉香气,是一种混合着硫磺、油脂和冰雪的独特年节气息。
乔家小小的客厅里,土暖气烧得足,玻璃窗上凝了一层厚厚的水雾,偶尔被调皮的孩子划开一道,好奇地窥探着室内的热闹。
乔雨琪一家是昨天刚从江州回来的。
此刻,小姨家不算宽敞的屋子里,挤满了闻讯而来的亲戚。
沙发、板凳、甚至临时从邻居家借来的几个马扎上都坐满了人,茶几上堆满了瓜子、花生、酥糖和冻得硬邦邦的冻梨。
男人们抽着烟,吞云吐雾间聊着今年的收成、来年的打算和城里的新鲜见闻,女人们则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忙着张罗晚饭,锅铲碰撞声、油炸食物的滋滋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孩子们尖叫着在人群缝隙里追逐打闹,差点撞翻墙角那盆养了多年的君子兰,被大人笑骂着呵斥两声,又嬉笑着跑开。
乔雨琪安静地坐在靠近阳台的一张小凳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耳边是熟悉的乡音和喧闹,一种归巢般的宁静感包裹着她,却又隐隐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漂浮感,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另一端牢牢系在江州,系在那个人的身上。
她带回来的新衣服和给亲戚孩子们的礼物,早已被母亲赵娟热情地分发出去,引来一阵阵真心实意的夸赞。
“哎呀,雨琪真是越来越俊了,大城市的水土就是养人!这皮肤,这气质,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瞧瞧这衣服料子,这款式,江州买的吧?得老贵了!还是雨琪有眼光!”
“雨琪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高材生,在大公司上班,以后更是了不得!”
话题自然而然地,又引向了那个枫叶镇家喻户晓的名字。
“要我说,还是彩霞和承文有福气啊,生了个那么出息的儿子!”
大舅嘬了口旱烟,脸上泛着红光,声音洪亮:
“张杭那孩子,真是咱镇上头一份!听说是啥游戏公司的大老板?老厉害了!手指缝里漏点都够咱们吃一年的!”
“何止是游戏公司!”
二姨夫刚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寒气,迫不及待地加入讨论:
“我在江州工地干活那会儿,听工头说的那可邪乎了!啥科技公司、传媒公司、还有那个老多人用的威信,都是他的!电视上那个爸爸在哪儿,也是他公司拍的!了不得啊!咱们镇真是出了条真龙!”
小姨端着一盘刚炸好的、金黄酥脆的茄盒走过来,放在已经堆得满满的茶几上,擦擦手笑道:
“那可不,张杭现在可是这个!”
她翘起大拇指:
“雨琪,你跟他处得挺好的吧?”
她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显而易见的羡慕,眼神在乔雨琪脸上逡巡。
乔雨琪抬起眼,微微笑了笑,点点头,声音轻柔:
“嗯,挺好的。”
总不能否定什么。
只好顺水推舟。
不过乔雨琪觉得自己回答的还蛮顺利的。
“我就说嘛!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杭子现在这么发达,对咱雨琪肯定差不了!”
三婶嗑着瓜子,语气笃定:
“雨琪,啥时候喝你俩的喜酒啊?咱们可都等着呢!到时候肯定得是世纪婚礼,轰动全国那种!咱们这些亲戚也能跟着沾沾光,去大城市见见世面!”
这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