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响。
不是一下两下,是连着敲了九下,闷得像是从地底深处被人一锤锤砸出来的。
我蹲在石鼎边上,手还按着玉佩,那玩意儿烫得能煎蛋,嗡嗡的震感顺着掌心往骨头里钻。
“这不像收工的信号。”
我扭头看顾清言,“倒像是……谁在点名?”
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北方那片翻滚的黑雾残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刚才炸完阵那一波爽是真爽,可现在这安静太假了,风都不吹,雪也不落,连逃兵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就跟整个营地被按进了水缸里似的。
我撑着噬灵剑站起来,腿还有点软。
刚才那轮爆把经脉烧得跟通红的铁丝一样,现在每动一下都像有人拿小刀在里面轻轻刮。
“你还能走?”
顾清言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废什么话。”
我啐了一口,“走不动也得走,难不成在这等他们开追悼会?”
他看了我一眼,没再劝,只把手里的灵笔转了个圈,插进袖口。
我们俩一前一后,沿着倒塌的帐篷边缘往前摸。
地上全是灰,混着血和碎布,踩上去黏脚。
几具异族尸体横在火堆旁,眼睛睁着,脸扭曲得不像活人,像是死前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走到营地中央那块裂开的地缝前,我停下。
黑雾已经散了大半,但底下那股阴冷劲儿还在,像是井口往上冒寒气。
我蹲下,伸手探了探,指尖刚靠近就猛地一缩——有吸力,微弱但确实存在,像是下面有个看不见的嘴,在轻轻嘬你的皮肤。
“还没死透。”
我说。
“嗯。”
顾清言站到我旁边,“封印松了,但没破。”
“那咱们得帮它彻底闭嘴。”
我从乾坤袋里翻出最后一点东西:半包受潮的奶茶粉、一个裂了缝的手机壳、还有王嬷嬷塞给我的那块黄褐色灵砂。
我把奶茶粉倒进灵砂里,搅了搅,糊成一团黏糊糊的混合物。
“高糖封印,甜到你起不来。”
我念叨着,把那团东西拍进地缝里。
刚碰到底,整条裂缝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了,一股黑烟“嗤”
地冒出来,带着股焦味。
我赶紧往后跳,结果脚下一滑,差点坐地上。
顾清言眼疾手快拽了我一把,手劲不小,扯得我肩膀生疼。
“下次能不能别边喘气边玩命?”
他松开手,语气嫌弃。
“你懂什么。”
我揉着肩,“这叫临场挥的艺术。”
地缝里的动静慢慢平了,那股吸力也没了。
我趴在地上听了听,底下只剩点细微的“滋啦”
声,像油锅里最后一滴水。
“暂时稳了。”
我说。
“暂时。”
他重复一遍,眼神没放松。
我懒得跟他抬杠,转头冲远处喊:“人都死了没?活着的吱个声!”
这一嗓子下去,营地角落还真晃出几个人影。
都是之前埋伏在外围的斥候,一个个灰头土脸,但好歹还能站着。
“公主!”
领头那个瘸着腿跑过来,“异族残部往北跑了,大概三百多人,没带辎重,像是溃逃。”
“没集结?”
“没有。
我们追了一段,他们直接钻进了雪原深处,连火把都没点。”
我点点头,心里那根弦稍微松了点。
要是他们还有组织性,这时候该回头反扑了。
可现在这样,更像是吓破了胆,只想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