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应淮本能地想拒绝,可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轻微的咕噜声,彻底出卖了他的意志。
真是不争气,他想。
他跟着李兀穿过回廊,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四周。
他听父亲提起过,这座教堂因李兀的缘故,收到过许多富商慷慨的捐赠。
戚应淮以为餐桌上至少会有些精致的点心,可最终摆在他面前的,依旧是和普通信众一样的黑面包、豆子汤和一点时令蔬菜,朴素得让他有些错愕。
不过戚应淮还是吃得很香,风卷残云般将那份朴素的食物扫荡一空。
李兀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一下,声音温和:“看你的举止衣着,是哪家的贵族继承人?我以前似乎从未见过你。”
戚应淮心想你当然没见过。他父亲是出了名的不信教,从不让家人踏足教堂半步。
他身上的衣物料子很好,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带着这个年纪贵族少年特有的、未经挫折的骄傲,与那些在泥地里打滚的平民孩子截然不同。
李兀认识这片领地大多数有头有脸的贵族,但对眼前这个少年,确实毫无印象。
夜色渐深,依旧不见有人来寻。
李兀便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他住。
夜里,戚应淮耐不住好奇,偷偷溜出房间在修道院回廊里乱逛,结果误打误撞,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撞见了正在沐浴的李兀。
偌大的浴盆在寒冷的季节被移到了特意建造的暖房里。
按照修道院从前的规矩,沐浴本该是件速战速决的事情,进入浴盆,用力擦洗身体,几分钟后便起身擦干,再换上干净的亚麻内衣,整个过程强调克制,旨在防止懒惰和享受的念头滋生。
但后来,商时序为李兀单独出资修建了这处暖房,引入了更舒适的设施。
李兀于是接纳了这种独处的、带着些许享受意味的沐浴方式。
戚应淮闯入时,看到的便是李兀背对着他,赤裸地浸在温热的水中,氤氲的蒸汽缭绕着他清瘦却不显孱弱的背脊,水珠沿着流畅的脊线滑落,皮肤在烛光下泛着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般温润的光泽。
李兀听到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向声音来源。
戚应淮猛地对上那双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沉静的眼睛,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慌乱地回响。
等李兀匆匆穿好衣服追出去,那莽撞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后来,李兀在主持布道时,偶尔会在人群中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戚应淮不知何时混了进来,没大没小地,隔着人群就朝他挥手,口型清晰地喊他“兀”,全然不顾周围信徒投来的诧异目光。
有一次,戚应淮甚至皱着眉,语气不善地对李兀说,他讨厌那些总是围绕在他身边的、眼神黏腻的家伙,像挥之不去的臭虫,他恨不得把那些不干净的眼睛全都戳瞎。
李兀微微蹙眉,声音依旧温和:“不要说这种话。”
戚应淮哼了一声,显然没听进去:“为什么不能说?特别是那个商时序,看你的眼神……像个毫无品味的暴发户,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