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季凛再次站在了那个集市角落,铁笼前。
这一次,他怀里揣着的不是米袋,而是一个用旧手帕仔细包裹起来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厚厚一叠面额不一的纸币和硬币,正好一百五十块。
它们沉重得仿佛承载了他过去七天所有的汗水、疼痛和咬牙坚持。
脏皮袄老板看到他,似乎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尤其是他那条虽然竭力站直却依旧能看出不自然的左腿,嘟囔了一句:“啧,还真凑够了?”
季凛没有理会那语气中的诧异,只是沉默而坚定地将布包递过去。
“老板,钱在这里,请点一点。”
老板粗鲁地抓过布包,手指沾着唾沫,飞快地清点起来。
确认数额无误后,他脸上才露出一丝算是满意的神色,随手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哗啦一声打开了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
“拿去吧,这没尾巴的晦气东西归你了。”
铁笼门被拉开,出刺耳的摩擦声。
蜷缩在里面的小雪豹受惊般猛地抬起头,蓝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和不安,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直到抵住冰冷的笼壁。
季凛的心抽紧了一下。
他放缓动作,慢慢地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
他没有立刻去抓它,而是像上次那样,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笼口。
“别怕,”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风雪也吹不散的温柔,“我来接你了。”
小雪豹警惕地嗅了嗅他的手指,那双湿润的蓝眼睛紧紧盯着季凛的脸,似乎在辨认,在判断。
过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季凛眼中那毫无杂质的善意和耐心安抚了它,它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试探着,将自己冰凉的小鼻子轻轻抵在季凛的指尖。
季凛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穿过它的前肢,将它整个儿从冰冷的铁笼里抱了出来。
小家伙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毛下的身体瘦骨嶙峋,隔着厚厚的绒毛都能摸到清晰的骨架。
它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季凛立刻将它紧紧裹进自己虽然破旧却被体温焐得有些暖意的棉袄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他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它头顶冰凉的绒毛,“我们回家。”
回家的路,因为怀里多了个小生命,似乎不再那么漫长和寒冷。
季凛走得很稳,尽量不让自己的瘸腿影响到怀里的温暖。
小雪豹起初还很僵硬,慢慢地,或许是感受到了包裹着它的体温和心跳,它一点点放松下来,将小脑袋依赖地靠在了季凛的胸口。
那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季凛却觉得,这条走了无数遍的、充满艰辛的路,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他用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钱,在路过还未打烊的杂货店时,奢侈地买了一小罐羊奶。
老板看他抱着只小雪豹,眼神古怪,但也没多问。
季凛住的地方是马戏团后面一间低矮的、几乎废弃的杂物间改造的小屋,四面漏风,寒冷并不比外面好多少。
但这里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角落,是他唯一的“家”
。
他将小雪豹放在铺着旧棉絮的“床”
上,赶紧生起一个小小的炭盆。
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驱散了一部分寒意。
他找出一个缺了口的碗,仔细洗干净,将羊奶倒进去,又兑了点温水,试了试温度,才端到小雪豹面前。
小家伙显然是饿极了,闻到奶香味,立刻凑了过去,开始急切地、小口小口地舔舐起来,出细微的“吧嗒”
声。
看着它专心进食的样子,季凛脸上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真正舒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