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押大型犬只的铁笼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与冰冷铁栏格格不入的毛茸茸的身影。
鬼使神差地,季凛的脚步顿住了。
他拖着沉重的腿,一步步靠近,最终在笼子前缓缓蹲下身来,积雪在他的旧棉裤下出轻微的咯吱声。
笼子里是一只小雪豹。
它看起来年纪不大,体型只比大型家猫稍大一圈。
本该华美如银缎的皮毛因为缺乏照料而显得有些灰扑扑的,沾染了污渍,但底色的灰白与上面深色的、如同迷雾中玫瑰的斑纹,依旧难掩其天生的美丽。
它将自己紧紧团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世间的所有寒冷与恶意。
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颤抖,透过铁笼的缝隙传递出来。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小雪豹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是一双蓝宝石的眼睛——纯净冰冷,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种倔强的生命力。
只是此刻,这双绝美的眼眸里浸满了茫然、恐惧,以及一种与它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的悲苦。
长长的眼睫上沾着细小的冰晶,眼眶湿润,那层晃动的水光让它看起来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季凛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又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带来一阵酸涩的悸动。
“老板,”
他抬起头,声音因为久未开口和寒冷而有些沙哑,“这只……小雪豹,为什么……没人买它?”
那脏皮袄老板正费力地把一个空麻袋卷起来,闻言头也没回,没好气地吼道:“为什么?你自己没长眼睛吗?看看它屁股后面!
个没尾巴的怪胎!
晦气!
谁家买兽奴不图个吉利好看?这玩意儿白送都没人要!”
季凛的心猛地一沉。
他凝目仔细望去,果然,在小雪豹的身后,本该有一条长而蓬松、用于在雪地平衡和保暖的漂亮尾巴的地方,只有一小截光秃秃的、覆盖着浅色毛的尾根,断口处异常平整,像是被极其锋利的利器干脆利落地斩断。
那伤痕早已愈合,却留下永久性的残缺,像是一个无声的残酷烙印。
他颤抖地伸出手,穿过冰冷坚硬的铁栏,极其轻柔地抚上小雪豹头顶的绒毛。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而柔软。
小家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了一下,身体微微一僵,但它没有躲闪,也没有攻击。
它只是抬起那双含泪的蓝眼睛,怔怔地望着季凛。
然后,它小心翼翼地、试探般地,用自己冰凉湿润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季凛布满冻疮的手指。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向那个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老板,用尽全身力气说道:“老板……我,我想买它。
能不能……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我去凑钱?”
老板终于正眼打量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瘸掉的腿、洗得白的棉袄,以及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冻红,嘴角撇了撇,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与怀疑:“你?买它?”
他嗤笑一声,“行啊,一百五十块!
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看你这德行,最多给你留一周!
一周之后要是没人要,哼,就别怪我处理给皮货商了,好歹这身皮毛还能值几个钱!”
“一百五十块……一周……”
季凛喃喃重复着这个对他来说近乎天文数字的金额和紧迫的时间,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再次低头,看向笼中那双紧紧盯着他的蓝色眼睛,仿佛那是它唯一能抓住的光亮。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好!
一周!
请您一定……留它一周。
我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