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公馆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汽车碾过青石板路,停在主楼前的喷泉旁。
季凛抱着三花猫下车,抬头望着这座灰白色的洋楼——尖顶拱窗,爬满常春藤的廊柱,处处透着西式的考究。
“还习惯吗?”
方子围站在半步之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军装袖口,“若是不喜欢这里的布置,随时可以换。”
季凛摇头,怀里的三花猫却突然蹿下去,好奇地嗅着花园里的海棠。
“它倒是自在。”
方子围轻笑,目光却始终停在季凛脸上,“你的房间在二楼东侧,朝南,采光好些。”
他说话时微微垂着眼睫,像是怕自己的视线太过直白。
季凛忽然想起在庆和班,这人也是这样,连递礼物时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主卧里,一套崭新的戏服静静躺在檀木衣架上。
月白色的缎面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袖口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海棠纹样,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季凛怔怔地抚过衣料,触手生凉,是上好的苏绣。
“上月托苏州的老师傅做的。”
方子围站在门边,声音放得很轻,“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尺寸……”
季凛回头,正撞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那里面盛着太多期待,又藏着几分忐忑,像个等待先生批阅功课的学生。
“很漂亮。”
季凛抿唇,“就是太破费了。”
方子围摇头,终于向前迈了一步:“你值得最好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是……若是愿意,改日可以试给我看看。”
他说这话时耳根红,连指尖都微微绷紧,仿佛在等待某种审判。
三花猫突然跳上衣架,爪子勾住戏服下摆。
季凛慌忙去抱猫,衣摆扫过方子围的手背,惊得那人立刻缩回手。
“抱歉。”
方子围后退半步,“我该去书房处理军务了。”
季凛望着他僵直的背影,突然开口:“今晚……”
方子围顿住,没敢回头。
“今晚月色好。”
季凛轻声道,“我穿给你看。”
夜幕低垂时,季凛换上了那套戏服。
没有上妆,没有头面,他就这么清清爽爽地站在露台上,水袖垂落,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方子围端着茶盏站在门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幅画。
“要……要唱一段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季凛摇头,转身时袖摆扫过小几上的白玉兰:“今天只想给你一个人看。”
方子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茶盏在掌心烫。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住:“我可以……可以靠近些吗?”
夜风拂过,带着海棠的甜香。
季凛伸手,水袖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过来。”
方子围像是得到特赦的囚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刹住,只是用指尖轻轻勾住那片水袖:“真好看。”
月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之间织就一张温柔的网。
三花猫蜷在露台的藤椅上,琉璃似的眼睛映着这对璧人——一个军装笔挺却手足无措,一个戏服加身而眼波盈盈。
季凛突然拽住方子围的军装领带,力道不重却足以让那个高大的身影踉跄着跌向他。
茶盏从方子围指间滑落,在柚木地板上摔得粉碎,清亮的声响惊得窗外麻雀飞走。
方子围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微微颤,像是想碰又不敢碰。
季凛能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连呼吸都屏住。
“可以吗?”
方子围哑着嗓子问,温热的鼻息拂过季凛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