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围着傅臣小小的身体忙碌。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三小时前傅臣还说头晕想睡觉,他以为只是普通感冒,谁知给孩子擦汗时现他身上冒出诡异的出血点。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走出来的医生白大褂上沾着血迹:“您是孩子家长?需要做骨髓穿刺进一步检查,请签一下病危通知书。”
病危通知书。
五个字像五把刀插进季凛胸口。
他颤抖着手签下名字,墨水被未干的雨水晕开,模糊得像他此刻的视线。
凌晨三点,诊断结果出来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需要立即进行化疗和骨髓移植。”
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先准备三十万押金。”
三十万。
季凛眼前黑。
他全部存款只有一万二,还是攒着给傅臣明年上补习班用的。
他掏出手机疯狂地信息,给老板娘、给同事、给所有存过号码的人。
「我弟弟病了,需要钱救命,求您借我一些,我一定还!
」
天亮时,季凛凑到了三万七千块。
老板娘最大方,借了两万;其他同事三百五百地凑了些。
他四处给人信息借钱可是远远不够。
“可以先治疗,后续费用慢慢补。”
医生看他实在可怜,破例开了绿灯,“但最迟下周必须交齐,否则要停药。”
傅臣被转入无菌病房。
隔着玻璃,季凛看到男孩身上插满管子,原本圆润的小脸迅凹陷下去。
化疗第一天,傅臣吐了七次,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却还对着玻璃外的季凛挤出一个笑容,用口型说“哥哥别怕”
。
季凛抹了把脸,转身走出医院。
他去了银行,但因为没有稳定收入证明,贷款申请被拒;
他找了福利机构,救助金审批至少要一个月;
最后他走进一条阴暗的小巷,墙上的涂鸦中藏着一个电话号码。
“借二十万,三个月还三十万。”
光头男人吐着烟圈说,“还不上就用器官抵。”
季凛点头如捣蒜。
男人突然把烟头按在他右手背上,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季凛疼得浑身抖,却没缩手。
“签约仪式。”
男人咧嘴笑了,露出金牙,“明天钱会打到你卡上。”
那天起,季凛开始了疯狂的工作。
白天在餐馆洗盘子,下午去快递站分拣包裹,晚上到酒吧打扫厕所。
他每天只睡三小时,实在撑不住就躲在厕所隔间里眯五分钟。
傅臣的化疗反应越来越严重,头大把脱落。
季凛每次去医院前都会仔细洗干净手,换上唯一干净的格子衬衫,然后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他告诉傅臣医药费是“社会捐助”
,还编造说有慈善机构愿意承担后续费用。
“哥哥,你手上怎么了?”
有一天傅臣突然抓住季凛的手,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伤口。
季凛迅抽回手,比划说是洗碗时被钢丝球刮的。
他没告诉傅臣,这些伤口其实是在快递站搬货时被纸箱边缘割的——为了多赚夜间补贴,他专挑最重的箱子搬。
两个月后,奇迹生了。
傅臣的骨髓配型成功,手术非常顺利。
出院那天,男孩兴奋地拉着季凛的手说个不停:“我以后要当医生!
专门治小朋友的病!”
季凛笑着点头,却在转身时咳出一口血。
他悄悄用袖子擦掉,没让傅臣看见。
讨债电话是在傅臣出院第二周打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