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面料厂的玻璃窗,苏晚把最后一张设计稿钉在墙上时,雷声正好滚过车间。
十三张图纸在风中轻轻颤动,像十三颗悬在半空的星子——这就是“微光”
系列的全部,从清洁工的橙色工装到早餐摊的蒸汽纱裙,从修鞋匠的顶针胸针到菜市场的竹编腰封,每个角落的平凡光芒,都被她缝进了布料里。
“最后这件‘星轨礼服’,用了八斤旧报纸混纺布。”
王师傅摸着礼服裙摆的银丝纹路,雨水打湿的玻璃窗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陆总让人连夜送的感光水晶,你看这折射的光,像不像雨夜里的路灯?”
苏晚凑近看,水晶在台灯下泛着细碎的光,确实像她蹲在街角看了三个雨夜的路灯光晕。
她想起父亲以前总说:“再暗的地方都有光,就看你能不能找着。”
那时她不懂,直到自己成了那个在黑暗里摸索的人,才明白微光虽弱,却足够照亮前行的路。
手机在工作台震动,是母亲来的视频。
病房里亮着暖黄的灯,母亲举着她的设计手稿:“护士说这几件衣服要去慈善晚宴?真好,让那些大人物也看看,我们老百姓的日子有多亮堂。”
苏晚的眼眶热了。
她对着镜头比划礼服的长度:“这件星轨礼服,我特意加了个口袋,能装下您常吃的润喉糖。”
母亲笑着擦眼角:“傻孩子,礼服哪有装糖的?”
视频里突然闯入个身影,是陆时砚,他手里拿着件叠好的外套:“护士说您怕冷,我让人送了件羊绒衫。”
苏晚看着他自然地把外套搭在母亲床头,动作里没有丝毫刻意,像极了探望自家长辈的晚辈。
母亲朝镜头挤挤眼,小声说:“这孩子看着冷,心倒热。”
挂了视频,暴雨不知何时停了。
苏晚走到窗边,天边裂开道口子,月光顺着云层的缝隙漏下来,正好落在星轨礼服的银丝上,像给设计稿镀了层银。
“在想什么?”
陆时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个金属盒子,“秦峰说你在找这种旧顶针。”
盒子里装着十几枚铜质顶针,每枚都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
苏晚拿起最旧的那枚,针尖划过凹痕时突然想起修鞋匠老张的手,布满老茧却总能精准地穿过最细的线。
“我想把这些顶针熔了,铸成星星胸针。”
苏晚的指尖在顶针内侧摩挲,那里刻着模糊的小字,像是多年前主人的名字,“每个胸针都留道原有的划痕,像……”
“像给星星留道胎记。”
陆时砚接过话头,目光落在墙上的设计稿,“顾老说这系列有‘根’,比那些堆砌奢侈品的设计更有生命力。”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一直怕自己的设计太“土”
,配不上慈善晚宴的华丽,此刻却突然明白,所谓高级,从来不是价格标签,而是能否让穿的人想起生活里最珍贵的东西。
车间外传来争执声,是林薇薇和赵天宇。
林薇薇举着手机,屏幕上是她的设计稿:“苏晚明明是抄袭我的‘晨曦’系列!
你看这竹编腰封,跟我上个月画的一模一样!”
赵天宇站在旁边帮腔:“陆总,我们有证据证明苏晚偷看了薇薇的设计稿,这种抄袭行为……”
苏晚没说话,只是走到设计台旁,翻开最厚的那本写本。
里面夹着三十多张照片,从三月十七日拍的早餐摊蒸汽,到四月五日画的清洁工工装,每张都带着时间戳。
她指着林薇薇手机上的竹编腰封:“你这纹路是机器刻的,而我的腰封用了菜市场竹篮的原竹篾,王师傅可以作证,这些竹条是我们上周从张婶的菜摊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