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金陵郊野,朔风如刀。
牛山、雨花台、光华门,这片拱卫南京东南门户的起伏丘陵与破碎城镇,此刻被凛冬的肃杀和大战将临的沉重死死攥住。
冻土坚硬如铁,枯草凝霜,唯有高处新掘的堑壕、反坦克壕和层层叠叠的铁丝网,如同大地狰狞的伤疤,散出浓烈的泥土和死亡的气息。
空气冷得吸一口都刺得肺叶生疼,但比寒风更冷的,是弥漫在每一处掩体、每一段战壕里的,那种近乎凝固的、压抑到极致的肃杀。
牛山主阵地,第七军军长楚南河中将裹着厚重的军呢大衣,口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
他站在观察所冰冷的射击孔后,德制蔡司望远镜的金属边框冻得粘手。
视野里,山下的开阔地死寂一片,远处稀疏的村落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剪影,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沉默。
但楚南河知道,这死寂下,正涌动着致命的暗流。
“钧座判断分毫不差,”
他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第六师团…谷寿夫那老鬼子的‘钢军’,就在对面那片林子里趴着呢。”
他身后的参谋军官们面色凝重地点头。
几天前,一份绝密情报通过李锦的秘密渠道(穿越者优势及与周先生的联系)精准送达,清晰指明了日军主攻方向——正是他第七军德械精锐驻守的牛山一线!
这份情报,让整个19集团军得以将有限的兵力和最强的盾牌,提前、精准地砸在了鬼子的刀锋所指之处!
“告诉周胜(第86师师长)、王强(第87师师长),把反坦克炮给我推到最前沿的隐蔽射位!
刘慧平(第89装甲师师长)的‘豹子’和‘四号’(iv号坦克),留作反击铁拳,没我的命令,一辆都不准提前暴露!”
楚南河的命令斩钉截铁,“迫击炮连,标定所有预设拦阻区域!
小鬼子敢上来,第一波就要用钢铁和火焰给他们洗个澡!”
几乎在同一时刻,南京城内临时充作19集团军总指挥部的坚固地下室。
昏黄的汽灯下,巨大的城防地图铺满整张桌面。
副总司令兼参谋长陈瑜中将手中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快而精准地移动、标注,将一道道防御指令、火力配属、预备队位置化为清晰的符号。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是因为闷热,而是精神高度紧绷的消耗。
李锦背着手,站在地图前,身形如渊渟岳峙。
他并没有看地图的细节,那双穿越了时空的眼眸,似乎穿透了厚厚的钢筋混凝土墙壁,直接投注在牛山那片即将沸腾的土地上。
参谋军官们压低声音的通话、电台滴滴答答的电流声、门外卫兵沉重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强大的意志过滤,只剩下一种绝对的、掌控全局的沉静。
“镇山(陈瑜字),”
李锦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指挥室内所有细微的嘈杂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牛山,是我们的铁砧。
谷寿夫这把‘倭刀’够硬,但再硬的刀,撞上铁砧,也得崩口!”
他的目光转向角落阴影里一个如同磐石般沉默的身影——特战大队大队长王大山。
“大山,你的‘燧枪’,该见见真火了。
我要谷寿夫的指挥部,鸡犬不宁!
要他的眼睛,变成瞎子!
耳朵,变成聋子!
能摸到他枕头边放个炮仗,最好不过!”
王大山缓缓抬起头,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汽灯光下微微抽动,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司令放心,谷寿夫的脑袋,值钱。
就算这次割不下来,也定要吓破他的狗胆,顺带…掏点有用的‘零碎’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