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过地图上汜水河那道蜿蜒的蓝线。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千二百个名字…背后是一千二百个破碎的家庭,一千二百个永远消逝在同胞相残战场上的忠贞之魂。这些血,本不该流在这里!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他接过那份沉甸甸的伤亡报告,目光扫过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他走到桌前,拿起笔,亲自起草给南京行营的战报:
“…职部奉命于汜水一线阻击冯逆主力,血战三昼夜!冯逆挟众来犯,凶顽异常,攻势如潮!我忠贞将士,秉承总理遗志,为党国效忠,浴血奋战,寸土必争!虽伤亡惨重,然终挫敌锋芒于汜水河畔,毙伤俘获冯逆部近五千余众!使其东进之势,顿遭重挫!…然我师经此恶战,元气大伤,亟需整补…恳请上峰体恤,速调生力军接防,并补充兵员弹药…”
战报措辞依旧“完美”:强调了敌之凶顽、己方之忠勇与惨烈牺牲、辉煌“战果”(毙伤五千),以及无法支撑的现状。核心信息:我尽力了,我顶住了,我损失太大,该换人了!
电报发出。李锦知道,这份用忠贞师将士鲜血写成的“捷报”,足以堵住南京的嘴,也为自己赢得了喘息和抽身的机会。
他走到指挥所外。夜色深沉,汜水河在星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尸臭。远处,零星的枪炮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呜咽。他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左肩的旧伤在夜风中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疲惫。
“师座,夜深了,您去歇会儿吧。”赵振国不知何时来到身后,声音带着关切。
李锦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片埋葬了无数忠魂的战场,对着那亘古不变的冰冷星河,行了一个沉重而孤独的军礼。夜风吹动他沾满硝烟尘土的将官呢制服,肩章上的金星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而固执的光芒。
此剑染血,忠魂何归?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回荡。脚下的土地,名为“统一”,却处处是裂痕;手中的利剑,名为“忠贞”,却深陷于自相残杀的泥潭。未来的路,如同这沉沉的夜色,晦暗不明。只有那颗在历史夹缝中搏动的心脏,和那把沾满血污却锋芒犹存的利剑,在无声地诉说着挣扎与不甘。